刘莹睿

时隔多年，陈佩斯再次以导演、编剧、主演的身份携《戏台》回归大银幕。

对于看过他小品以及电影的人而言，这是货真价实的爷青回。

“唱念做打演历史，风云变化筑戏台。”

本片改编自陈佩斯与编剧毓钺在2015年合作的原创话剧，巡演7年间共计演出335场，吸引近35万人次走进剧院。

适逢该剧十年之约，全国观众等到了电影版。

陈佩斯和黄渤两代笑星同台，很难不让人期待。

原定7月17日上映，但因为大鹏的《长安的荔枝》、姜文的《你行！你上！》以及《罗小黑战记2》几部电影太密集，无奈延后至7月25日正式上映。

或者也可以说是“逼退”，但好饭不怕晚，真正的艺术表达，是会得到观众认可的，陈佩斯这份坚持令人敬佩。

以下内容涉及剧透，请谨慎阅读。

01、错位的喜剧和人物关系

包子铺伙计大嗓儿（黄渤饰）被军阀洪大帅（姜武饰）错认成名角，稀里糊涂地登台唱《霸王别姬》，外行顶替内行的荒诞制造密集笑料。

大嗓儿和洪大帅

洪大帅用大炮轰开北京城的门，他跟袁世凯有着同样的帝王梦。

做帝王要热闹，那就得听戏，听角儿给他唱开国大戏。

草莽英雄微服私访，角儿好不好，得他说了算。

戏班后台偶遇包子铺伙计大嗓儿，几句唐山乡音迅速拉近二人距离。

尤其是后者比他懂戏，荒腔走板随意几句被他听出了味道。

于是，洪大帅决定：开国大戏，非你莫属。

手握生杀大权的真大帅下令了，哪怕是假霸王也得把他变成真霸王！

大嗓儿在台上用唐山口音唱《霸王别姬》，洪大帅与之共情，想起昔日他在滦河带兄弟打天下的遭遇。

这京剧唱的虽是楚霸王，其中也有他的故事。

洪大帅带着一帮河北兵玩命儿叫好，台上的大嗓儿唱得格外起劲，后台的班主侯喜亭（陈佩斯饰）却生不如死。

这京剧被唱成唐山落子，实在是可悲，戏大于天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。

大嗓儿和凤小桐

凤小桐（余少群饰）是京城名角，以虞姬闻名，此次唱《霸王别姬》，是为师兄金啸天（尹正饰）跨刀。

他素有洁癖，包子铺的伙计大嗓儿曾献殷勤要给他倒茶，被其婉言谢绝。

班主侯喜亭和吴经理（杨皓宇饰）把大嗓儿吹捧上天，他们昧着良心骗业余的登台，这是为保全戏班几十口人的命。

骗傻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夸他，夸到送包子的伙计自己都信。

可要跟大嗓儿同台，以虞姬的身段、唱腔跟着唱戏的是他凤小桐。

当台上假霸王嘴里的包子味飘来，他是真想死。

金啸天和凤小桐

真霸王登台只有短短几分钟，但金啸天一开口，便证明他凭什么是京城最红的角儿。

他富有天下戏迷的爱，却被歌女骗光全部身家后弃他而去。

之后，他便染上大烟，登台前来上几口成了难戒的瘾。

这天他抽大发了，昏睡在2楼房间，不曾想楼下风云突变。

当他醒来准备登台，却发现还有一个霸王（他以为是幻觉），二人一样妆造，安能辨真假？

关键时刻，还是班主侯喜亭机智，他让二人各唱一句，在分出真假后，立即把真的打晕抬走。

谁让这大帅就只认他的唐山老乡呢。

假霸王登台唱到乌江自刎时，洪大帅不乐意了。

西楚霸王不能死，还必须过江，就跟他杀过滦河后来到北京城，这戏得改！

戏终归大不过生死，凤小桐背后骂大帅“撒币”，同时做好“毁戏”的觉悟。

此时“真霸王”金啸天醒来，在暗中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他学着大嗓儿的唐山口音骗过众人，让人把假霸王当成真的打晕，而他就要粉墨登台。

他要做的很简单，戏照唱，且一字不改！

在真霸王的感染下，班主侯喜亭将生死置之度外，持锣上台为真正的角儿伴奏。

五庆班全体虽被几十杆枪指着，戏台上一切照旧。

戏台上的故事是假的，艺人的风骨却是真的。

金啸天和凤小桐一起唱《霸王别姬》，这才叫风华绝代。

02、群像塑造，每个角色都有戏

陈佩斯塑造的班主有血有肉有风骨，前期迫于生存对大帅谄媚赔笑，面对祖师爷牌位却一直心存愧疚，直至最后选择坚守文化传承。

黄渤用方言和肢体塑造了一个幸运的小人物，众人皆在棋局，只有他蒙在鼓里，这就像是他做的一场梦。

姜武塑造的大帅颇为极端，对戏台如小孩一样好奇，见到老乡没有架子如老友般亲切。

可杀起人来却眼都不眨，对艺术的干涉极其粗暴，荒诞中透着悲凉。

尹正饰演的名角儿全程几乎都是“床戏”，一直昏死如软脚虾。

然而就是他醒后的短短几分钟，诠释了什么是艺人的风骨。

余少群的虞姬是真俊，比女人都媚，而他的行为却比大多数男人都爷们。

杨皓宇的吴经理完全就是个唯唯诺诺求生的生意人，一句“怕明年今日成我周年”的苦笑，道尽乱世求生的悲哀。

陈大愚饰演徐明礼，彻头彻尾的投机主义者，谁掌权，他就跟谁，可谓：流水的大帅，铁打的徐处长。

正是本片以真换真的集体创作，终使《戏台》超越喜剧表层，成为一曲献给所有“被生活摁头却不肯趴下之人”的赞歌。

03、所谓喜剧和悲剧，不过是不同的视角

如果以大嗓儿的视角代入电影，这就像是一场美梦，无疑是一部喜剧。

梦里他是霸王，跟京城名角凤小桐同台，候场期间还睡了主动投怀送抱、自称“虞姬”的女粉。

一个包子铺的伙计，名字都没有的草民，却在这一天成了众人追捧的“角儿”，干了他想都不敢想这么具体的事儿。

更何况，他的戏唱得虽一般，这个假霸王却触动了真洪大帅，老乡的喝彩那可都是发自内心。

连洪大帅这样的都差点当了帝王，让他过把瘾儿，又有何妨！？

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，诚不欺我。

在观众代入大嗓儿的角色，爽过瘾、乐呵之后，再去看五庆班的众人，就愈是感觉悲凉。

当凤小桐被逼上台前掷地有声说出那句，“都是站着撒尿的！”

又有几人能笑得出来？

当艺术和老祖宗留下的宝贝，被人糟蹋和凌辱，又有谁反抗过？

戏台上众人不语，只是戏照唱，且一字不改。

这就是陈佩斯的态度和回应，联想到他以前在春晚的遭遇，令人无限唏嘘。

陈佩斯坚持艺术，觉得喜剧也需要严肃，也要有纯粹性，而春晚更倾向于全民联欢的节目。

双方创作理念产生了偏差，再加上后来的版权事件，导致陈佩斯离开和转型，不再上春晚舞台。

戏里戏外，联系到文化和传承，这又无疑是一部悲剧。

后记

从话剧到电影，《戏台》始终是陈佩斯对艺术尊严的坚守宣言。

他说，“我们不是在演戏，我们是在照镜子。”

世界或许真是草台班子，但每个人仍可做自己人生的真霸王。

但愿这部笑中带刺、悲喜交织的杰作，能取得配得上他的成绩。（撰文：木未舟）